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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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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皇子被封為安王。

謝榮也被元徽帝賜官兵部員外郎,謝立青尚未從鄔姜回來,元徽帝便已承諾要擢升他為兵部左侍郎,一時間定國公府喜事連連,可謂好不熱鬧。定國公在府上設宴,大擺酒席,宴請了在朝為官的眾位同僚,還請了京城裏最有名的戲班子,連連唱了三天三夜,任何人從定國公府門前走過,都知道裏面發生了喜事。

謝蓁和嚴裕一起前往定國公府,前頭在熱熱鬧鬧的款待賓客,後院則有各家女眷賞花對詩,閑談說笑。

和儀公主特意從宮裏出來,以王皇後的名字給謝榮送了一份大禮,據說是宮裏流傳許久的寶劍,光刀柄上就嵌了四五顆寶石,明晃晃的耀眼。嚴瑤安的心思旁人不知道,謝蓁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,她看在眼裏,卻不好多說什麽。

若嚴瑤安不是元徽帝寵愛的公主,或許真會是大哥的良配。

她的目光轉了轉,移動到公主身邊的顧如意身上。

顧如意今天穿著錦裙繡衫,沙藍潞綢羊皮金雲頭鞋兒,在月白秋羅裙子下若隱若現。她仿佛察覺到謝蓁的註視,烏黑眼珠子轉了轉,對上謝蓁的視線,旋即彎眸一笑,既親切又矜持。

謝蓁回以一笑,態度坦然,一點也不像偷看被抓現成的人。

府裏舉辦這場流水宴,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要給大哥物色媳婦吧?謝蓁看向一旁正與戶部侍郎的夫人高氏說話的冷氏,會心一笑,有點能體會冷氏著急的心情。戶部侍郎正好有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兒,名叫尹秋棠,待字閨中,性格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,冷氏一眼就看中了,正在跟高氏周旋呢。

謝蓁豎起耳朵偷偷聽她們談話,正聽得津津有味,餘光瞥見遠處來了個挺拔身影,正是謝榮。

謝榮停到八角涼亭前面,對冷氏斂衽行禮,“阿娘,阿爹在邊關寄來了書信。”

冷氏忙看過去,兒子回來了,丈夫卻沒回來,她心裏說不想念是假的,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卻不好表現得太心急,只問道:“太爺看過了麽?”

謝榮搖頭,從懷中掏出一封火漆家書,“父親寫了兩封信,一封已經拿給祖父了,這是專程寫給您的。”

不得不說,謝立青與冷氏是十足恩愛。

冷氏心中高興,面上也只是淡淡一笑,她讓一旁的丫鬟送回屋中,“我一會回去再看。”說著叫一聲榮兒,為他引薦一旁的幾位夫人,“你大抵還沒見過,這是戶部侍郎尹大人的夫人,高夫人;這是翰林院申大學士的夫人……”

謝榮一一見禮,禮節周到。

幾位夫人對他讚不絕口,誇他是青年才俊,日後有大出路,又生得一表人才……無論誰家的母親都愛聽別人誇獎自己孩子,冷氏笑容比平常還多,謙遜地說哪裏哪裏。謝榮立在一旁笑容無奈,他彎腰向冷氏告辭,“前面還有事情,阿娘若是沒事,我便先回去。”

冷氏揮揮手讓他過去。

謝榮離開以後,嚴瑤安的目光也跟著他走了。

她原本就坐在位上坐立不寧,時不時往謝榮的方向瞟一眼,心想他怎麽這麽好看,哪裏都好,就連行禮的姿勢都讓人移不開視線,更別說他笑的時候了。嚴瑤安一看到他就胸口砰砰直跳,心裏頭好像有一只小鹿亂撞,撞得她心神不寧。

謝榮走遠後,她忽然坐起來對身後的宮婢道:“我有些不舒服,你扶著我四處走走。”

宮婢緊張起來,關切地問:“公主哪裏不舒服?可要婢子去請大夫,這宴會還有好一會才散……要不咱們先回宮?”

她擺擺手,不容置喙道:“不是什麽大問題,我四處走走就行了。”

宮婢將信將疑地扶著她。

她又對顧如意和謝蓁也如此解釋了一番,兩人一陣噓寒問暖,問得她心虛,只推脫說這裏人多,她要去別處透透氣。兩人見她真不像有什麽大病,這才放心地讓她去了,並叮嚀別走太久,一會記得回來。

嚴瑤安總算離開後院,站在月洞門另一邊長長地籲一口氣。

宮婢問道:“公主好些了麽?”

她搖頭,指著謝榮離去的方向,“我們到那裏去!”

那是一條青石小路,一邊是通往前院的抄手游廊,一邊是滿滿一排桐樹。春天到了,桐花開滿枝頭,紛紛揚揚地從頭頂上落下來,仿佛下雪。她顧不得欣賞美景,加快腳步往前走去,倒一點也不像身體不適的樣子。

沒走多久,果見前方出現熟悉的背影。

謝榮正在低頭跟一個小廝交代事情,他側臉俊朗,眼瞼微垂,交代完事情以後,轉身繼續往前走。

嚴瑤安忙走上前,可惜兩人身高有差距,眼看著要追不上了,她靈機一動,身子一軟發出“哎呀”一聲。

前面的人果真停了下來。

她低頭偷笑,還沒想好說辭,一邊的宮婢便著急地問:“公主沒事吧?有沒有扭傷腳腕?”

說著試圖把她從地上拉起來。

謝榮沒來,她怎麽能站起來?

嚴瑤安站到一半,成功地重新摔下去,哀哀喊了一聲疼,“別扶我……快去找大夫……”

宮婢雪茹手足無措,不知道該留下陪她還是該去找大夫。

嚴瑤安等了一會,面前出現一雙金線紋墨靴,頭頂響起謝榮低沈緩和的聲音:“你能站起來麽?”

她仰起小臉,平日飛揚跋扈的小臉竟有了種低眉順眼的感覺,“我的腳扭了,你扶我起來。”

謝榮在外待過一年,對付這種突發措施有些經驗,他不好直接碰她,便讓雪茹把她扶到一旁的石頭上。他蹲到她身邊,用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腳腕,“疼麽?”

嚴瑤安做出齜牙咧嘴的模樣,“疼疼疼!”

謝榮沒說話。

他按著她的腳腕又問了幾個地方,她無一例外都說疼,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。少頃,謝榮站起來平靜道:“公主的腳沒什麽事,起來多走幾步就行了。”

說罷轉身便走。

嚴瑤安楞住了,他這就走了?怎麽跟她想的不一樣!

當即管不了腳不腳傷,忙跳下石頭追上他,“你怎麽知道我沒受傷?”

他停下看她一眼,目光耐人尋味。

她總算意識到自己剛才跑得飛快,哪裏像扭傷腳的樣子,訕訕一笑,“我剛才真有點疼……”

可惜謝榮不聽她解釋,繼續往前走。

她哎一聲擋住他的去路,挑眉蠻不講理,“就算我沒受傷,我是公主,我摔倒你扶我一下,難道不行麽?”

謝榮卻道,“公主身邊的人何其多,哪裏輪得到我扶?”

嚴瑤安以為他對自己也有意,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,連聲音都柔和了許多:“你若是願意,以後我只讓你一個人扶。”

說完期盼地看向他。

十六歲的小姑娘,滿眼都是不加掩飾的情意,他怎會看不出來?

謝榮微怔,旋即冷漠道:“微臣不敢。”

她神采飛揚,仿佛要給他天大的特權,“你有什麽不敢的?連父皇都要聽我的話,我說什麽就是什麽。我說讓你扶我,誰都不敢有二話!”

謝榮沈默。

嚴瑤安以為他在考慮,滿心歡喜地等他的答案,沒想到他卻後退一步以君臣之禮說:“公主厚愛,微臣擔當不起。”

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。

他繼續說:“前院有事,微臣先告辭。”

說罷轉身便走。

嚴瑤安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,氣急敗壞地問:“謝榮,你這話什麽意思?你竟敢對我這麽說話!”

謝榮頓了頓,沒有回頭,“正是公主理解的意思。”

嚴瑤安看著他一步步走遠,然後消失在垂花門外,她氣憤地把廊下幾株盆栽全摔了,花盆四分五裂,花朵跟土壤分離,躺在她腳邊。她越想越生氣,在心裏罵謝榮不知好歹,她是身份尊貴的公主,能看上他是他的榮幸,他非但不知道感激,居然還拒絕她?

他以為自己是誰?

“不知好歹!”她罵道。

雪茹在一旁擔驚受怕,想勸又不敢勸,不知道公主方才還好好的,怎麽忽然就發起脾氣要砸東西?雪茹眼睜睜地看著嚴瑤安砸碎了幾個花盆,正頭疼時,卻見她眼角忽然掉下一顆淚,然後越掉越多,沒一會整張小臉就掛滿淚痕。

雪茹手足無措:“公主怎麽哭了……”說著掏出絹帕為她拭淚。

她哭得傷心,一邊哭一邊控訴:“他居然敢拒絕我……”

雪茹連連附和,“謝二公子真是不識好歹。”

“我看上他,那是他的榮幸……”

雪茹繼續點頭,“是是,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。”

可是沒用,別人怎麽安慰都沒用,她還是心裏難受。仿佛有一團東西堵在心口,不上不下,連喘氣都覺得困難。她從沒喜歡過人,第一眼看到謝榮的時候就覺得他跟別人都不一樣,冷靜自持,寡言少語,正是因為他從不討好她,所以她才對他青眼有加。可是她今天都暗示得這麽明顯了,他居然說“微臣不敢”。

她是公主,什麽時候這麽低聲下去過?

他簡直太過分了!

後院。

嚴瑤安回來時眼眶紅紅的,無論謝蓁和顧如意怎麽問,她就是不肯說。最後宮婢雪茹在一旁打圓場,說路上有一只飛蟲撞進眼睛裏,公主覺得丟人,這才不想說。

顧如意撲哧一笑,“這有什麽可丟人呢?讓我看看,蟲子還在麽?”

雪茹道:“婢子已經給公主吹走了。”

嚴瑤安抿著唇,始終不發一語。

謝蓁卻覺得事情不如雪茹說得那麽簡單,然而究竟出了什麽事,她也不知道。她不想看到嚴瑤安不開心,站起來提議道:“阿蕁剛才跟幾個姑娘一起去掐蓮蓬了,咱們也去吧?看看誰掐得多,晚上還能煮銀耳蓮子湯!”

嚴瑤安興致缺缺,“你們去吧,我在這坐一會。”

這可真不像她,平常她都是最積極的,一刻也閑不住,今天究竟怎麽了?謝蓁和顧如意面面相覷,顧如意說:“那我和阿蓁去了?”

她一點也沒有挽留的意思,趴在桌上蔫蔫的說:“嗯……”

謝蓁和顧如意只好相攜離去。

婆子找好小船,她們一人一艘,分別帶了一個會水婆子和一個劃船的丫鬟,往蓮花池塘深處劃去。兩旁都是荷葉,接天蓮葉無窮碧,映日荷花別樣紅。謝蓁撥開密密麻麻的荷葉,看到個頭大的蓮蓬便讓丫鬟停下,伸手去夠。不一會就摘了七八個。

她回頭一看,已經看不到顧如意了。

謝蕁也在這裏面,她想找到謝蕁,便讓劃船的丫鬟沿著池塘劃了一圈,途中遇到不少姑娘家,唯獨沒有謝蕁。

婆子勸慰:“七姑娘或許已經上岸了。”

她不放心地點點頭。

其實婆子說得不錯,謝蕁確實已經上岸,不過卻不是有八角涼亭的那一邊,而是另一邊的柳樹蔭下。劃船的丫鬟方向感不好,劃著劃著就劃到這裏來了,她只好上岸,見岸上綠草如茵,頭頂有柳樹遮擋,索性坐下來先吃一個蓮蓬再說。

她撥開蓮蓬,露出裏面白嫩嫩的蓮子,放入口中,又香又脆。

謝蕁一連吃了好幾個蓮子,還拿了一個問身邊的丫鬟,“你吃不吃?”

丫鬟不敢,搖頭拒絕。

她就放入自己嘴裏。

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含笑聲音:“好吃麽?”

謝蕁回頭,之間仲尚倚在柳樹旁,穿一襲天青色實地紗金補行衣,墨色廂邊經帶,軒昂整齊。他手中持一酒壺,歪嘴笑看著她,應該喝了不少酒,但是眼神卻十分清明。

謝蕁驚訝:“仲尚哥哥。”

謝蕁與仲柔走得近,經常會去將軍府,有時候便會遇見仲尚,所以她跟仲尚之間並不陌生。

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,俯身看她手裏的蓮蓬,“你就在吃這個?”

帶來一身的酒味,可是他喝酒不上臉,即便喝了很多,臉上仍舊面色如常,而且沒有絲毫酒醉的跡象。

她點頭,甜滋滋地笑道:“嗯,很甜的。”

他語氣自然,“讓我嘗一個。”

於是謝蕁就給他掰了一個,他伸手接過去,扔到嘴裏嚼了嚼,味道還行,勉強可以下酒。

仲尚順勢坐到她身邊,隨口問道:“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?”

謝蕁指指一旁的丫鬟,實話實說:“杜若停錯方向了,我們先在這裏歇一會。”

杜若羞愧不已。

仲尚低笑,偏頭看一心一意吃蓮子的小姑娘。正值晌午,她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,卻掩不住原本的白嫩,鼻尖有細細的汗珠,越發顯得她像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嫩豆腐,一掐全是水。

仲尚見她只顧著吃,誰也不理,忍不住把手裏的酒壺遞過去,想逗逗她:“你喝一口酒,再吃一口蓮子,味道會更好。”

謝蕁擡頭,幹凈澄澈的大眼睛滿是信任:“真的嗎?”

他昧著良心點了下頭。

謝蕁很想嘗試,可是又有點猶豫,“阿娘知道我喝酒會生氣的……”

仲尚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大尾巴狼,一點一點誘惑善良無知的小白兔落入圈套,“你不說,我不說,誰會知道?”

她看向身後的丫鬟婆子。

仲尚問她們:“你們轉過身去,沒有吩咐不許回頭。”

丫鬟婆子對視一眼,只好轉身。

仲尚對謝蕁說:“這樣就沒人知道了。”

謝蕁很心動,她湊過去聞了聞他手裏的酒壺,擡起杏眼,“喝完這個再吃蓮子,真的會更好吃嗎?”

仲尚對上她的眼睛,喉嚨莫名其妙有點幹澀。

她天真地接過去,終究抵不住好吃的誘惑,倒出一點點酒忙湊上去,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,然後皺眉,砸吧砸吧嘴:“……不好喝。”

仲尚把一顆蓮子放到她嘴邊,“張嘴。”

她乖乖地吃進去。

一邊嚼一邊把酒壺還給他,帶著點埋怨:“仲尚哥哥騙人,這樣一點也不好吃。”

仲尚愉悅地笑出聲來,也不在乎那酒壺被她舔過,就著嘴喝了兩口,“應該是你還沒習慣,等你會喝酒以後再試試,就覺得好吃了。”

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。

謝蕁似懂非懂地哦一聲,吃完一整個蓮蓬,她站起來問道:“仲尚哥哥怎麽會來這裏?”

他仰頭看她,一陣風來,正好吹起她的碧紗裙,帶來清甜香味,“前面人太多,我到這裏來靜靜。”

她乖巧地指指前面的小船,“我要回去了,阿娘看不到我會擔心的。”

他頷首,“那我們改日再見。”

她坐上小船,臨走前還不忘送他幾顆親手掐的蓮蓬,笑著朝她揮揮手。丫鬟在前面劃船,她漸漸消失在池塘深處。

仲尚目送她走遠,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手裏的蓮蓬,彎唇失笑。

☆、討厭

? 安王府總有人上門拜訪。

無一例外全是賀喜的。

有朝中要員,也有皇家子嗣,最常見的還是那幾位皇子,經常三三兩兩結伴來到安王府,不是道喜便是要蹭吃蹭喝。有一次三皇子和四皇子來了,非要讓謝蓁過去作陪,雖說是弟媳,但兄弟們吃酒,她過去總歸有些不合適。嚴裕護短護得厲害,連面都沒讓他們見著,借口說謝蓁身體不適,只把他們兩個留下用了一頓午膳,便打發人回去了。

既然上門賀喜,便不能空手而來,有送珍奇古玩的,也有送珍禽異獸的,但更多的,還是送美妾歌姬的。

嚴裕無一例外,但凡是送女人的,便全部打發回去,甚至連門都沒讓她們進來。

那些官員悻悻然地回去,頗有些不解。

到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傳的,竟然傳出六皇子懼內這種話。百姓口口相傳,說安王被安王妃管治得嚴嚴實實,連其他女人的手指頭都不敢碰,就連送到家裏的女人都完完整整地送了回去。一時間有說安王懼內的,也有說安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男人的,但是無一例外,都認定安王妃是一位悍婦。

謝蓁聽到後氣得不輕,對著嚴裕抱怨:“我怎麽成悍婦了?我哪裏兇悍了?我這麽貌美可人!”

屋裏丫鬟都在憋笑,沒聽過這麽誇自己的,安王妃可真說得出來。

其實做悍婦總比妒婦好,悍婦說明她治夫有道啊。

但是謝蓁還是很不高興,她真是冤枉,她明明什麽都沒做,這一切都是嚴裕出手的,她卻白白得了個悍婦的名聲。

嚴裕沒笑,一本正經點了下頭,“我也覺得他們傳得不真實。”

她氣呼呼地坐在他腿上,抱著他的脖子故意問:“你為什麽不要那些姬妾?我那天看了一眼,都很好看的。”

他任由她撒潑,聞言只是皺了一下眉,“好看麽?”

她點頭,“嗯嗯。”

他說:“我沒在意。”

謝蓁想了想,底氣十足地補充一句:“不過沒我好看。”

他垂眸看她,薄唇彎起一抹弧度,似笑非笑,促狹中還帶著一點點壞。

不過謝蓁還真沒說錯。

她原本就生了一副禍水模樣,標致無暇,尤其一雙眼睛極為明亮,盈盈一笑,比天上的太陽的還要明媚。再加上前幾日剛與嚴裕圓房,這兩天嚴裕都沒放過她,每天晚上把她捉到身下,一遍遍地疼愛,她整個人都跟以前有大不同,似乎眉眼更柔媚了一些,臉蛋更瑩白了,舉手投足都透著一種誘人的氣息,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,既天真又嬌媚,常常勾得嚴裕把持不住。

嚴裕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肢,擡擡眉,沒說話。

她不依不饒,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她,“小玉哥哥,我好看嗎?”

嚴裕對上她的視線,抿起薄唇,“誰像你這麽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她就在他唇上親了一口,笑盈盈地又問:“我好不好看嗎?”

他噤聲,眼神游移。

因為想試試她會不會有進一步動作,於是便繃著沒說。

果不其然,謝蓁趴到他臉上,認認真真地啃他的嘴巴,非要問出個所以然,“小玉哥哥,她們好看還是我好看?”

姑娘家都愛問這些無厘頭的問題,一遍又一遍,樂此不疲。

嚴裕扶住她的頭,反客為主,嘗遍她嘴裏的滋味後才道:“你好看。”

她嘻嘻地笑,埋在他頸窩蹭了蹭,小貓一樣。

那些官員送來美妾歌姬時,她心裏卻是不怎麽高興,端看嚴裕怎麽處理而已。不過後來他處理得還算叫人滿意……謝蓁也就不跟他計較了。

天氣越來越熱,還沒到夏天,便能聽到後院池塘傳來的蛙鳴。

謝蓁晚上被吵得睡不著覺,第二天嚴裕便讓下人把池塘裏的青蛙全捉了,不知道放生到哪個地方,謝蓁這才得以睡一個囫圇覺。

除了蛙鳴,院子外面的蟬鳴也叫得厲害,好在它們只有白天才叫,晚上就消停了。謝蓁白天喜歡讓丫鬟搬一個美人榻坐在桐樹底下,她在一旁看書,饒是有兩個丫鬟幫忙打風,還是動不動就熱出一身汗來。

她不喜歡身上黏黏膩膩的感覺,每天都要洗兩次澡,早晨一次傍晚一次。

偏偏嚴裕老是把她身上弄得黏黏膩膩的。

謝蓁很生氣,恨不得撓他的臉,“你怎麽這麽過分!”

嚴裕握住她的手,在她臉蛋上偷香,“我在邊關素了一年,回來還不能碰自己的女人麽?”

謝蓁氣鼓鼓:“可是我很累。”

他立即把手放到她腰上,“我給你揉揉。”

貓哭耗子假慈悲!

居心不良!

一瞬間各種各樣的壞話從心裏蹦出來,謝蓁推開他說:“不要不要!”誰知道他揉著揉著會變成什麽樣?上她可不敢以身試險。

上回他就這樣……

現在她可不會上當了!

她想洗澡,雙魚雙雁把準備好的熱水擡進來,倒進浴桶裏。她拭了拭溫度,不太熱也不太涼,剛剛好。她把嚴裕趕出偏室,不放心地叮囑:“不許進來。”

嚴裕站在門外,看著她戒備的小臉,抿唇沒說什麽。

謝蓁甚至還叮囑兩個丫鬟看著他,不許他進來,然後才放心地關門走進屋裏,到屏風後面脫衣服。其實謝蓁也不是多排斥他,他們分開一年,常言道小別勝新婚,她也想多跟他待在一起,舍不得分開……

可是也不能一天到晚就想著那事啊!

他是神清氣爽了,受苦受累的可是她。

謝蓁胡思亂想,坐進浴桶裏滴了兩滴蜜露,便開始閉目養神。她想趁機在這裏好好休息一會,反正外面天熱,一出去便是一身的汗,還不如在水裏多坐一會兒。不知不覺就睡著了,她閉上雙眼,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。

夢裏有人舔她的嘴唇,還把她抱進懷裏,她以為自己又夢到那條大狗了,沒想到一睜眼,嚴裕就坐在她對面。

“……”

他什麽時候進來的?她就說怎麽感覺浴桶變擠了……

謝蓁沒來得及出聲,他便傾身堵住她的嘴,把她所有的話都吞進肚子裏。

偏室水聲傳出,連站在外面的丫鬟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兩個丫鬟都是小丫鬟,十三四歲的年紀,實在不適合聽壁腳,沒一會就紅得臉頰能滴血。

半個時辰後安王妃被安王從裏面抱出來,兩人衣衫還算整齊,若不是她們站在這裏,恐怕根本猜不到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只不過安王妃白嫩嫩的臉頰泛紅,閉著眼睛縮在安王懷裏,又長又翹的眼睫毛一顫一顫,像兩把小扇子撓在心上,看得人心裏發癢。安王抱著安王妃離開後,兩個丫鬟進屋收拾東西,一看到裏面的場景便楞住了。

浴桶裏的水溢出來一大半,整個屋子裏濕漉漉的,到處都是水。

足以見得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。

兩人把頭埋進胸口,紅著臉收拾裏面的殘局,心道安王與安王妃實在如膠似漆,連洗澡這麽點時間都舍不得分開……

可是謝蓁很生氣!

為此她一整晚都沒打理嚴裕。

無論嚴裕說什麽好話她都不信,下定決心要冷一冷她。這也太過分了,還有完沒完了?連她洗澡都不放過!

用晚膳時謝蓁匆匆喝完一碗蓮子八寶湯就放下筷子,到屋裏洗漱一番,把自己裹在被子裏準備睡覺。不多時嚴裕也過來,想掀開她的被子看看,誰知道這姑娘倔起來不容小覷,他拽了兩下都沒拽開,只好叫她:“謝蓁?”

她不應。

“羔羔?”

她還是不應。

嚴裕在旁邊跟她耗了好一會兒,才如願以償地把她身上的拿開,這才發現她還穿著白天的衣裳,焐得一張小臉都是汗,連脖子上都濕濕的。嚴裕用手抹掉她額頭的汗珠,“你打算就這麽睡覺?”

她轉頭用後腦勺對著他,端是下定決心不搭理他。

他躺到她身邊,摟著她的湊上去問:“我把你弄疼了?”

倒也沒有……

他把玩她纖細柔軟的手指頭,想了半天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讓她對他生氣的,抿唇問道:“你不喜歡我碰你?”

一想到這個原因,他的臉色立即不好看了。

謝蓁把他的手拿開,往角落裏拱了拱,總算肯開口:“好熱,你別貼著我。”

他在邊關學會了耍賴,臉皮厚了不少,她一邊躲他就一邊貼上去,“那你告訴我為何生氣?”

她擡腳踢在他跨上,讓他不能再前進,“我今天洗澡的時候你為什麽要進來?”

他回答得條分縷析,“我在屋外叫過你,你不應,我還當你出事了,所以才進去看看。”

那時候她睡著了,沒聽到他叫她……

她語氣放松了一點,“那你為什麽,為什麽要在浴桶裏……”話說到一半說不下去,狠狠地瞪他。

嚴裕若有所思,“你不喜歡?”

她氣鼓鼓地:“丫鬟都聽到了!”

而且她們一進去,肯定也都看到裏面的狼藉了,這讓她怎麽在下人外面立威嚴?

原來是因為這個,嚴裕答應得很快,“那下回不讓她們站在門外就是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謝蓁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。

她是惱羞成怒,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說辭要跟他辯解,到頭來卻被他這一句話輕輕松松地堵了回來,她無處發洩,指著地板對他說:“你今晚睡這裏,不許上來!”

嚴裕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性,忙向她保證日後不再在人前跟她親熱,也不讓外人聽去看去。若是有哪個不懂事的丫鬟說出去,他就狠狠地懲罰她們。謝蓁聽他說完還算滿意,豎起小拇指與他拉勾勾,“還不能沒完沒了的……”

嚴裕勾住她的小拇指,趁她沒說完之前堵住她一張一合的粉唇。

距離上次宮宴已經過了十天。

從宮宴回來後,嚴裕讓趙管事把翠衫交給禦前侍衛,侍衛領著翠衫回宮,把她壓入牢中。翠衫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鬟,哪裏見過這等陣勢,當即就嚇傻了,不斷地磕頭認錯讓嚴裕繞她一命。

嚴裕始終無動於衷。

翠衫被侍衛帶去牢中關起來,一聽說明日會有專門的人來審訊她,嚇得只知道哭,連話也說不利索。

她是有一回出門買菜的時候遇見大皇子的人,那人知道她是六皇子府的人,便開出條件問她願不願意替大皇子辦事。對方開得條件太誘人,足夠她成親以後好幾代人的開支,還不用給人為奴為婢,於是她沒多掙紮就答應了。她以為事情敗露頂多一死,如今看來連死都不那麽容易,墻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,上面還有殘留的肉糜,她一個姑娘家哪裏見過這些,立即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。

她本想著等上邢之前就把大皇子供出去,可是沒等她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陽,夜裏就被人用刀割斷舌頭,沒撐住死了。

翌日檢查起來,也可以說成是咬舌自盡。

人證死在獄中,此事傳到元徽帝耳中,元徽帝坐在龍椅上沈思了很久。

其實宮宴那晚,嚴裕已經告訴他懷疑是大皇子所為,他當時不信,私底下讓人暗暗監視大皇子。沒想到當天晚上果真有人行動了,殺死丫鬟以後便逃回平王府,再也沒有出來。

元徽帝揉揉眉心,那丫鬟什麽都沒說,老大就迫不及待地把人給殺人,莫非真與他有關?

只能用心虛來解釋。

嚴韞為何要劫持安王妃?是為了拉攏老六,還是為了把老六逼入絕境?

如果是為了拉攏,他一個大皇子為何要拉攏底下的弟弟們?

其心叵測。

元徽帝越想越覺得心寒,叫了幾個侍衛暗地裏繼續監視大皇子的一舉一動,若他有任何反常,都要入宮稟告。

消息傳到嚴裕耳中,他似乎早就料到一般,一點也不驚訝。

倒是謝蓁氣惱得很,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,“一定是大皇子下的殺手,他怕翠衫把他供出來!”

嚴裕不置可否。

她見他沒什麽反應,扭頭奇怪地問:“你早料到他這麽做了?我們沒了物證,不就吃啞巴虧了嗎?”

嚴裕彎唇,繼續給她紮風箏,“你都能想到是大皇子所為,父皇為何想不到?”

他們的一舉一動他都清楚,元徽帝雖然老了,一樣不能小瞧。

謝蓁似懂非懂,自己在一旁想了一會兒,坐到他身邊問:“所以大皇子是不打自招麽?”

嚴裕刮刮她的鼻子,“你說對了。”

謝蓁咬著唇瓣一笑,總算放下心來。

現在他們不需要做什麽,按兵不動便是,最先坐不住的肯定是大皇子,等他一有所動作,元徽帝必定會有所察覺。到時候順著一點點蛛絲馬跡往深處查,不難發現大皇子這麽多年的勃勃野心,到那時候不需要他和太子動手,元徽帝第一個不會放過他。

想起大皇子的所作所為,嚴裕眸色不由自主地黯了黯。

他一失神,竹篾便刺入指腹,很快流出豆大的血珠。

謝蓁忙把風箏竹架扔到一邊,仔細查看他手上的傷勢,好在刺得不深,她下意識把他的手指頭含在嘴裏,用舌頭舔掉上面的血珠。味道有點腥還有點鹹,一點也不好吃。

嚴裕一楞,只感覺一個溫溫熱熱的小舌頭舔了一下,他還沒來得及感受那滋味,她就吐了出來,拿絹帕給他纏起來,“好了,這下不流血了。”說完擡頭看他,“你怎麽這麽不小心?今天還紮風箏嗎?”

一年前他給她紮的風箏早就潮了,不能再飛起來,反正兩人在家閑著無事,他就說給她重新做一個。

嚴裕搖頭,“一點小傷,不礙事。”

說罷把風箏骨架拿來,反正還差最後一點,今天就能做完了。趁著春天還沒結束,他可以帶她去城外放風箏。

於是他在一旁糊風箏,她就在一旁看著。

偶爾有面糊沾到他臉上,她就拿帕子替他擦掉。

謝蓁正專心看他糊風箏,他忽然用沾滿漿糊的食指在她臉上抹了一下,她立即跳開老遠,“你——”說完覺得臉上黏糊糊的,用手擦了下,皺著小臉苦兮兮地說:“好臟……小玉哥哥怎麽那麽討厭!”

嚴裕把畫了一張大貓的風箏舉起來,大貓的尾巴在風中搖擺,神氣活現。他張開雙手,笑著對她說:“我討厭?過來抱抱。”

她把頭一扭,“不抱!”

山不來就我,我便就山。

於是嚴裕長臂一伸,把她撈進懷裏,順道用在臟兮兮的手在她白凈的臉蛋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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